瓷卿

【飞光!飞光!敬你一杯酒。】


微博@疯兔子的爱丽丝

【刀剑乱舞】封喉(歌仙兼定x女审神者)

约稿产物,金主 @清茨ibara
*暗堕,敌审神者,残杀等描述预警
【我想碎了他。】

  守卫打量了我二十秒,仿佛我衣冠不整,衣着出错。
  我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移动到他身后。那里的墙面上镶嵌着一块铁皮,光滑的表面反射出我轻度变形的影子,那影子是个女人,至多二十五岁,白色职业装,指甲都涂成白色,全身上下不多的深色只有那头被烫得很好的卷发,以及她手中攥着的文件夹。
  看起来真像只可怜的鸽子。
  “您是……”他用食指关节叩着桌子,“唔,我接到通知了,您是上面派来的……”
  “我是隶属于时之政府的‘使者’。”我说。
  “使者”这个词有点故弄玄虚的意思,它只是个职业代号,不能概括它所代表的工作。事实上“使者”们负责情报收集,审神者心理状态评估,催眠与软审问,甚至包括刺杀。担任这个职位的人并不全都是审神者,也不全都拥有刀剑。
  “对,‘使者’,嗯,‘使者’,”他咀嚼着这个词。仍旧用余光瞄着我,我从文件夹里抽出证件放在他的桌上,他才从我身上收回目光。
  “您看着真年轻。”他说。
  “承蒙夸奖。”
  他不像是在夸我。
  “你想见一个在押的历史修正主义者……”他翻开我给他的文件,对着光像验钞那样看它,“这位啊……你有随行的刀剑男士吗。”
  “没有,我不是审神者,也并没有护身刀。”
  “这女人不安全,虽然有拘束措施,您还是注意一下。”
  他在桌上丢下我给他的那一页文件,贴有照片的那一面正朝上。
  照片里的女人披着一件黑色羽织,里面白色衬衣的领口翻出,全身上下再没有多余的颜色。光从她右额角上打下来,加重了那张脸上的光影对比,她静默,面无表情,意味不明地凝视着画面外。这种微妙的光线设置和她同样微妙的表情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照片里的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极为类人的怪物,她没有被镜头拍到的部分正涌动着触手,紧紧攀抓住她坐的椅子。
  那位守卫还看着我,我把文件收回文件夹,抬起头给他一个微笑:“如果您知道她相关的什么事,请在我的工作结束后和我喝杯茶慢慢聊。”



  我在来之前稍微看了一下我今天工作对象的资料。
  资料的前两页是她的审神者档案,在职时间两年半,本丸综合评价很高。在近侍刀一栏填写的名字是歌仙兼定,
  审神者档案后就是她的相关情况报告,今年四月份左右她被确认为隐藏在审神者中的历史修正主义者,确认的途径正是她身边的歌仙兼定。这把隶属政府监察部分的细川刀敏锐地察觉到了审神者的疑点,然后向政府报告了此事。
  至少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在来这里之前我被交代的工作除了评估她的心理状态这种小事之外,还有一条就是“确认她的近侍刀是否有背叛政府的倾向”。据说是他的反应过于缓慢,缓慢到了可疑的程度。
  “如果他被策反了,他根本就不会上报自己主人实际上是敌方潜入者这个消息。”
  对我提出的这个问题,时空局方直属负责人对我摊了一下手。
  “他可能只是有所动摇。”
  也许吧。
  我被那位负责交接的守卫引入走廊,头顶白炽灯让人产生身处解剖室的错觉,两次拐弯后我们在一扇门前站定,它像是一扇电梯门,两扇门叶紧紧咬合在一起。
  “您理解一下,她过于危险了。”
  我笑一下,表示理解。
  门后果然是一部电梯,仍旧是解剖室般的冷光,我身边的守卫刷工作卡启动电梯,墙壁里传来锁链和齿轮的绞拧声。
  我们大概下降了半分钟。
  开门后的走廊呈现出一种金属质的灰色调,和身边深色制服的守卫走在一起,我像是个白色的游魂。走廊尽头的房间开着灯,门上有指纹和身份卡双重验证。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守卫确认了一下他佩戴的武器。
  他很紧张。
  指纹确认,身份卡确认,门滞重而缓慢地开启,我点头示意他可以留在门口,然后独自走进屋里。

  这是间很简单的屋子,简单到只有一道隔离幕和两把椅子,隔离幕类似于人们在动物园会看到的那种,你隔着一道透明玻璃,看见里面徘徊的狼或巨大的海兽。
  我拉开椅子坐下,看清了隔离幕那边的人。
  她一直坐在那里,从我进来到坐下没有改变过姿势。
  也许因为这里没有日光,她苍白得过分。黑发从迤逦下来,和搭在她肩上的那件黑羽织连在一起。她保持着和照片上一样的穿着,黑羽织,白色衬衣,黑色下装,从宽大的羽织袖子里露出一截没有血色的手腕。她像是出于一场久病之中,又像是刚刚从葬礼现场回来。
  她微微歪了一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脸。
  “您好。”我组织语言开场,她抬起右手做了一个下切动作打断我的话,这时我才留意到她的手肘被固定在了椅子扶手上。
  “把它念出来。”她的声音很低,没有起伏,没有棱角,甚至可以说是柔和的。她并在一起的食指和中指指向我右胸口,别着小小的的金属工号名牌。
  “C-249。”我顺遂地念出了上面的字。
  她蜷起右手手指抵在额头上:“这不是个真实的工号。”
  “我很遗憾,但它确实是我的工号。”我说。
  这话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说谎。真的那部分是“它确实是个工号”,说谎的那部分是“它是我的”。
  她露出了一点笑。
  “我能背过C区全部审神者名和对应工号,你的谎说得很差。”
  我摇摇头,拆掉胸前的工牌把它反扣在桌子上。
  “Messenger,你来这里的工作是什么?”
  我摊了一下手,屈服于她的洞察力:“只是例行的聊天。如果可以的话,放松一点,不必把我当成‘使者’。”
  她前倾身体,稍微离隔离幕近了一些:“靠过来,女孩。”
  我欠了欠身,没有向前,保持着即使玻璃幕碎掉她也不能立刻威胁我的距离。
  “你有恋人吗?”她盯着我的眼睛,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询问。从第一句问候被打断开始,主动权已经被调换了主人。
  “没有。”
  “曾经有过?”
  “我想没有。”
  她像是一只厌倦的猫一样把后背靠回椅背:“如果你说第三次谎,我们的谈话就结束了,Messenger。”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喝了一口放在我面前桌子上的茶:“您呢?我是说恋人。”
  “很好的问题,你就是为了这个问题来的。但是如果你想得到答案,你就得把谈话保持下去。”她压着下颌,用那双泛着金属光泽的眼看着我。
  “是。”
  “你有恋人吗。”
  “曾经有过,”我谨慎地回答。
  “刀剑,或者人类?”
  “人类。”
  她又一次微笑了,前倾身体,黑色的羽织衣袖像是什么动物的翅膀一样晃动:“你不喜欢刀剑?”
  “我不是个审神者。”
  她似乎得到了满足,把后背靠回椅背上:“你有纸和笔吗。”
  “我不允许递交任何东西,就算因此您要结束谈话我也无可奈何。”我喝完了杯子里的茶,“这句是实话。”
  她再次抬手做了一个下切动作,示意我不必继续说下去。
  “那么您呢,您有恋人吗。”我终于把话题扯回了它应该在的线路,而她斜靠在椅子上,依旧意味不明地笑着。
  “你为这个问题预设了一个答案。”她说,“你不如直接问我有关你想问的那把刀的事。”
  “我这里没有任何预设。”
  “你可以去问问他他的想法,他对他自己的,他对我的,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看看他会怎么回答你。”她把声音拖得很长,像是在低吟,“如果你问完了还想问我什么,那就下次过来。到那时,给我带纸和笔。”
  这场谈话就这么被她强行中断。
  “我保证我下次会带,但是在此之前,至少回答我,关于歌仙兼定……”
  她侧过头闭上眼睛,露出厌倦的表情。
  “我想碎了他,就这么多。”


  
  “我没有任何想法。”
  这是她的歌仙兼定给我的答复。
   他现在还在时空局内,没有安排新的本丸,就像被摆在架子上闲置。我轻而易举获得了和他见面的权限。
  和关着那位女士的铁盒子不同,我们见面的地方是一间被随意清理出来的会议室。桌子上还倒扣着几张没有收走的笔记。那把细川刀坐在远离窗的位置,从窗中投下的日光在他左肩上切出半个方形。笼罩住歌仙兼定的阴影给了他一种不真实感。
  就像是上了色的图画被泡进水中,慢慢覆上一层半透明的灰。
  “不要带着抵触情绪回答我的问题。”我倒满了面前的一次性纸杯,给他也来一杯茶的提议被婉拒了,“这不是审问,只是我个人的请求。我想问你一些事,如果不知道这些事,我无法完成工作。”
  付丧神线条优美的嘴角紧紧抿着。
  “我尽量避免问你主观性的问题,对我说说四月份那件事的经过,可以吗。”
  “……”他阖上眼,没有给我一个好或者不好的回应。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歌仙兼定始终没有开口。
  “我在她脸上也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我说。
  他睁开眼和我对视,与浅碧瞳色相称的眼角妆红有种侵略性的艳丽。不,也许这侵略性不来自于色调的对比,而来自于他的眼神,他盯着我,似乎要把他本体刀的刀刃抵在我的额头上。
  “我们得把谈话保持下去。”我没有移开眼睛。
  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没什么情感意味:“你也从她那里把这句话学来了吗?”
  “她很喜欢说这句话?”我说,“我不知道,我毕竟才见了她一面,还几乎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怎样?”
  “从生理角度上来说不太好,”我斟酌着词句,“看起来不太健康,也可能是因为关押环境。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被那样拘束着,那样可能会肢体缺血致残。”
  歌仙兼定用那对碧色的眼看着我,我慢慢截住了话。在我说到关押环境时他侧过脸去,任由阴影吞噬了他的表情。那只指节修长而优美的手攥起,青白色从他的关节上浮现。
  “卯月,二十一日,夜。我确认了她来自历史修正主义者方,”他的声音轻缓平和,像是在念一篇风物杂记,语调中隐隐压抑着什么,“夜几时我已经无法想起,文系并不擅长记忆数字。”
  “她察觉到了时之政府的动向,先一步逃离了本丸。”
  “我在之后抵达,抵达时她已经杀死了所有政府方派遣者,二十九人。”
  “二十九人。”我重复了他的话,歌仙兼定的表情没有改变。
  二十九和三十六,很般配。
  “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阻止了她离开。”
  “阻止了?”
  “用刀。”
  气氛再次归于沉默。
   我意识到那个女人的苍白并不因为监禁或缺乏日晒,她死气沉沉,毫无血色的脸色,说话时飘忽的声音都指向了一点,她身上有伤,重伤。
  歌仙兼定把目光转向一边,似乎不再想继续回答问题了。我喝干杯子里的水,起身对他致谢。“她对你说过什么吗。”他无意起身相送,仍旧坐在原处。
  “……在我走的时候,她说她想碎了你。”我斟酌着,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影子在他脸上晃动,他似乎在低声叹息:“直白而不风雅的说法啊……那么,我也一样。”
  我抬起头,阴影里的付丧神正对上我的目光,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他露出笑容。
  那真是相当醉人的笑。




  携带纸笔的申请被驳回了一半,笔是严令禁止的,他们告诉我给她一支笔她就可以开了自己手上的锁出门血洗这个关押点最后坐在警卫室里喝一杯茶再离开。
  我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让他们应激反应得这么厉害。
  对纸的申请同意了,同时我可以带无容器的固体颜料给她。没有笔只有纸和颜料有什么用,确实让人费解。
  今天的守卫换了一个年轻人,年龄让人不好称呼他是男孩还是男人。我例行去客套了两句,他对我露出看到新鲜事物的雀跃表情。
  “是的,我听前辈说了,有一个看着挺新人的‘使者’有可能会来……”他说到一半卡住,似乎是觉得刚刚的话有点失礼。
  我对他宽慰地笑笑,拖了一把椅子坐下:“那么你呢,你觉得我是个新人吗。”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前辈看比他年轻的人都像是新人。我觉得‘使者’很厉害,就这样。”
   被安排在这里担任保卫工作的都是训练中的优等生,但很大一部分没有接触过时之政府其他执行机构。我不知道在他理解里“使者”代表着什么,但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关于我的工作对象,你知道什么?你的前辈说好要和我聊聊,但是我没找到这个机会。”
  他迟疑一下,把声音压低,整个人微微向前倾斜:“您见到她的时候会害怕吗。”
  “还好,她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很有压迫感。”
  “他们说她杀了二十九个人。”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说到二十九时语速放慢,也许他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期待我听到这句话会被吓到。
  “好多。”我说,“我知道历史修正主义方有一些人有轻微暗堕症状。暗堕可以加强作战能力,但是她看起来很正常。”
  他像是找到了话题:“不是所有暗堕都会表现出来,暗堕是有伪装方式的……嘛,当然,伪装可以被辨认。比如暗堕者的关节会有变化,同时维持正常形态不露出骨刺会消耗掉他们大量的体力,他们不得不频繁进食或者补充水分……您在听吗?”
  “我在听。”我把眼睛从墙上的中枢控制系统收回,平心静气地看着他。
“你知道的很多,真的。”




  对我第二次回来,她没什么表示。
  从我进来到坐下,她的目光就没有在我脸上聚焦过。她斜靠着拘束椅的后背,头向后仰耷在椅背边缘上。灯光和阴影把她的脸切成两部分,没被阴影覆盖的那部分白得像蜡。
  “你给我带了纸和笔吗?”她轻声说。
  我打开随身的文件袋:“没有笔,只有固体颜料。我很抱歉,但是硬物一概不被允许。”
  她没有动,仍旧靠在椅背上,似乎很疲惫,仅仅是抬了抬下颌示意我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卷起来通过隔离幕上的传递口递过去。我站起身时她仍旧不动,只是散漫地瞄着我。
  一切发生在瞬间。
  就在卷着颜料的纸通过那传递口的瞬间,她像是蛇一样压低了肩膀,上肘穿过拘束带,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手腕就被她的手死死卡在桌面上。那力量大得惊人,我确信我的肩膀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咯咯。
  我用左手撑住桌面,和她僵持。
  她抬起眼看着我,这次稍微认真了点,眯起的眼露出猎食者般的眼神,在我的颈上和额前游移。抓住我手腕的手指像是确认什么般顺着关节按压,指尖嵌入皮肤中。
  我无表情地回应她的目光。
  骤然,抓住我的那只手松开了,她倒回椅子上,开始大笑。刚刚的突然动作也许触及到了她的伤口,她的肩膀无意识地抖动着,笑声中掺杂着剧烈的咳喘。我从传递口里缩回手,,抓住上臂把几乎被拉脱臼的右手手臂推回关节:“你可以适可而止一点。”
  “哈……真抱歉,我只是没想到。”她很快就平息了笑声,然而呼吸还是起伏着,“太有意思了。”
  我回到座位上,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纸杯。也许是刚刚的突发情况中我碰倒了它,我手指触到的只是一片水渍。
  “……我原本不太想浪费时间,”我用手沾着桌面上的水渍,因为渴有些轻微的烦躁,“但现在出于责任心,我觉得我必须得弄明白你和那把细川刀之间是怎么回事。”
  她展开我给她的那卷纸随意铺在右手边,用食指压碎了颜料:“这很重要?”
“我的水杯打翻了,现在我和你说话很耗力气,我不太想说废话。”
“你见过他了,”她用沾着颜料粉末的食指在纸上蹭出一道弧线,看起来打算无视我的态度“他怎么告诉你的?”
“他说那天晚上他发现了你的异常,通知了时空局方。在你处理掉追兵之后他追上去阻拦了你。”
  她歪着头,脸上保持着某种怪异的笑,没有沾上颜料的左手缩向袖口,拽开罩在白衬衣外的羽织。
  我看到羽织下的衬衣,它隐隐透出下面的包扎和缝合痕迹,紫色的半愈合伤口从领口落下,一直蔓延进另一侧羽织遮挡的地方,几乎把她分成两段。
  “你看到了吗,他不准备让我活着。”她带着笑音低声叹息。
  “我不认为你会轻而易举受这样的伤。”我看着她蘸着颜料的那只手在纸上漫不经心地涂抹。
  “确实不会,”她眯起眼睛,“除非我想死。”
  “……和他一起死。”
  她喉咙里再一次发出模糊的笑声:“他用他的本体刀把我几乎切成了两段,我把我的刀顺着他的胸口楔了进去。他那身衣服粘上血非常好看,真的。”
  “红色撕开他衣上的紫,就像一只蝴蝶撑破了茧。”
  “你毕竟没死,他也没有。”我打断她。
  “对,不巧还活着。”她低下头用手腕蹭了一下嘴角,那里沾着咳出的稀薄粉红色,“歌仙兼定是把敏锐的刀,我的事他早就发觉了。我们好好谈过,但他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他。他不太想让我逃走,却也不太想把我交给时之政府。最后我们得出结论,我们应该……”
  “……杀了彼此。”
  “你们互相憎恨?”我理不清楚这个女人的逻辑,而她再一次对我露出古怪的笑容。
  “我们是恋人。”
  被压碎的紫色颜料格子下露出金属片,她蜷起食指把那片薄薄的金属藏进袖子。我用手指沾着水在桌上写了一个9,起身收拾东西。
  明天九点。
   放在她右手边的那卷纸已经涂出了图案,纸上是一个男人的侧颜,绮丽的紫色发丝顺着他面颊轮廓卷曲,大片笔触模糊的花朵覆盖了空白处,他微闭双眼,嘴唇抿成优美的线条,也许他即将微笑,也许他本就如此。男人身上的衣袍至下端变形,如同扭曲的水滴。
  如同半截蝶翼。


  当我离开关押点到达她的本丸时,天已经几乎黑了下来。本丸大门锁着,拉着几米稀稀落落的警戒线。黄色的胶带被风撕扯,在暮色渐浓的日式本丸前格格不入,显示出轻微的滑稽。周围没有人,用作监控的摄像头也已经在半周前撤走
  很难说我为什么一时兴起,明天九点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不必跑这一趟。但某种奇怪的兴趣驱使着我,让我来了这里。
  门锁在门上晃,伸手去碰的瞬间就坠落在地,它已经断了,断面光滑而整齐。门随着我这次推动而张开一个细小的角度。
  有人来过。
  我侧身从那个夹角挤进门里,铺满落叶的庭园小径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四周沉在阴影里,微弱的暮光涂亮房屋轮廓。
  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因为已经空置一段时日,所有东西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枯枝败叶铺满池塘,一条鱼的尸体从它们的缝隙中露出头来。我绕过水景,推开廊下的障子门。来之前我看过她本丸的结构图,她的书房在一楼。
  南向的窗户已经没有一点光线,我打开随身手电照亮屋子,所有陈设都被罩上白布,时空局的黄色胶带粗略在上面绕了几圈。我用小刀割开覆盖书架的白布,里面架子空空荡荡,一把椅子翻倒在架子前,折了半边椅背,四脚朝天。
  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资料了。
  桌子的抽屉也是空的,有一个残留着几块废纸,上面涂满墨渍。我从抽屉里夹出它们展平,对上手电光时墨渍里透出笔迹。
  这是一整张被涂抹后撕碎的日记,内容已经残缺不全。
  【十九日,出阵。】
  【他伤的很重,几乎撑不到回来。血在他衣服上溅开,像是揉碎了一朵椿,我想如果他就这么碎在当场,倒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这真是很可笑的事情,他知道保护我是无意义的。】
  【这真是很可笑的事。】
  【……】
  【我不会让他碎在那种地方,他要么活着,要么死在我手里。】
  中间那一段写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后面好像凌乱地抄了一些俳句或者诗,也已经模糊不清。我把这几片纸折好收起,走回庭院准备去二楼。
   这时,我感到有谁的视线戳在我身上。
  我抬起头,暮色中的天守阁阴影幢幢,仅剩下一个剪影般的轮廓,我看不到那上面有什么,但一定有人从那个方向看着我。我站定不动,向着那里抬起头,数秒后向外打开的窗户关上了,稀薄的日光下我看到一只手,一只被紫色衣袖包裹着的手。
  歌仙兼定,他在那里做什么呢?
  我转身穿过庭院,离开了那座本丸。




  “昨晚出事了。”
  负责看守的男孩这么对我说。
  我坐在他旁边,慢条斯理地喝一杯茶,墙上的电子钟指向了八点五十,外面阳光一定很好,可惜这是在没有窗的室内。
  “什么事?”
  “和您的工作对象有关……就,她曾经的近侍刀昨晚从时空局失踪了。上面挺震动的,因为那把刀事实上隶属于时空局方,他们不知道这失踪是不是意味着叛变。”
  我垂下眼看着杯子底,没有回话。昨天我在她的本丸里看到了歌仙兼定,那之后他没有回去吗?是他预感到了什么,还是从我身上看穿了什么呢?
  她说过这是把敏锐的细川刀,他能从我身上察觉到什么我并不意外。现在他选择离开时空局而非向时空局表述对我的怀疑,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在等着她离开这里,然后在未来的某地,再次不死不休。
   这两个人都很有意思。
  “您的工作还要持续几天?”守卫男孩努力寻找话题:“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今天就结束了,所以我待在这里,和你聊聊。”
  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嗒,像是电器闸门被关闭的声音,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般,一连串细微的宕机提示音响起。那孩子吓了一跳,离开我冲向控制台。
  “……”
  我抬起头看着墙上,刚好九点。
  “……出事了……请您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但是好像有人跑出来了。我关闭了进出通道,现在没有人能离开这里。时空局很快就会派人来。”他稍微有点语无伦次,但还是完成了应急操作。
  我低头喝完了杯子里的茶:“这里很安全,是吗。”
  “是的,没有外力能强行进入守卫室,只要守卫室不被突破,就没人能从这里离开。”他的话变得多而且啰嗦,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不断补充自己的话。
  “您能再给我一杯茶吗。”
  他不明就里地看着我的脸,也许是因为我过于无波澜的表情而感到困惑:“……”
  通讯铃在这一瞬间响起来,锐利的铃声划破了屋内的寂静,他回过身接听,通讯器另一边传来急促的声音。
  “我部紧急通知,一刻钟前在原定派遣‘使者’的家中发现了遗体,原定派遣‘使者’已经于四日前殉职。如果使者C-249冒名者再出现在你处,立刻封锁关押点,绝不要让她进入守卫室,收到立刻回复,收到立刻……”
  他站在原地几秒钟,似乎成为了一尊石刻,双肩绷紧,脖颈僵直。他缓慢地,缓慢地回过头来,失去血色的嘴唇颤抖着。
  我对他露出微笑。


   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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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致敬《沉默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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