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卿

【飞光!飞光!敬你一杯酒。】


微博@疯兔子的爱丽丝

【刀剑乱舞】丁达尔光(压切长谷部x女审神者)


   这种天气里,腿总是疼。
   我时常怀疑是不是有一截碎片残留在了肌肉里,以至于我总不自觉伸手去摸裤脚下的左腿。当然没有碎片,伤口也在几年前愈合了,疤痕像一半埋进脂肪层的豆子,把皮肤顶得鼓起来。
   他们对我后遗症的解释我听不懂,大概就是伤到了腿上的神经之类。听完絮絮叨叨的一大堆,除了让我的心情更坏没有其他效果。
   “我跛得越来越厉害,迟早有一天我会彻底不能走路。”
   我说完这句他们就不再说话,露出经过训练的“我很遗憾”的表情。
   我不能继续原先的职位了。
   时空局找到我,特地派了我的旧相识来。我入职审神者的时候她在做文职,我瘸了的时候她正在中层。
   “你听我说,”她说,“局里有件事想拜托你。是个情况很特殊的孩子,很小,父母都阵亡了。现在正在现世的学校里就读,局里希望你能去照顾一下那孩子。”
   “啊,”我说,“就在昨天还有人叫我孩子,现在你让我去看孩子?”
   她停了一下:“……好吧,我知道你有怨气,但是……”
  “我他妈有什么资格有怨气啊。”
   于是她不说话了,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前倾身体看着我。我塌着背拼命抽气,压住鼻腔里的酸意。
   她就这么看着我,像等待我爆发。
  “我对你发火是不是特别没道理。”
  “没事,”她说,“如果你能好受点。”
   我还是又抽了一口气,咽下去:“……我看不了孩子。”
   “情况特殊。”她舔了一下嘴唇,“那是个付丧神和审神者的孩子。”
   “父亲,也是国重……我是说,压切长谷部。”

   我不知道是时空局用了什么手段把我插进了这所学校的编制。
   理论上我不带班,只是占着老师的虚职。腿伤让我难以走动,只能待在办公室。相关人员都被通知过内情,他们刻意与我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但有时候距离是难以保持的。
   那个女老师找到我的时候是上午第二节课前,我在抽屉里找镇痛,抬眼就看到了她。她和我眼神飞快地一碰,立刻闪开去。回到现世后, 似乎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与我眼神相交。
   “审神者们都是这样,即使是非常年轻的女孩子,手上沾血之后眼神也会冷下来。”
   这话是我的旧相识说的。
   “您有事吗。”为了缓解尴尬,我先开口。
   她在我对面坐下来,向我解释她是班里的美术老师,看起来就像是在跟一个不讲道理的家长周旋。
   “……这周的美术作业是家庭,她,就是您负责的那个孩子,画得有点……”
   “画得有点什么?”
   她从包里抽出文件袋,打开递给我一张。画是非常简略的儿童画,人基本用几何图形组成,能看出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女人的另一只手里被画了一根竖条。
   那是把刀。
   我心里轻微悚了一下。
   常人看不见付丧神,但孩子可以。不知为何,这种情况在付丧神与人的孩子身上是反过来的。这些特殊的孩子在幼年期可能见不到他们的生父,直到七八岁左右,灵视才被打开。
   这孩子失去父母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到……
   “我不明白,她是……”
   “不太好解释,”我掐断了对话,“对不起啊,我去找她谈谈。”

  
   我不是说要找那孩子谈话,我是要确认她的状况。让她画这种主题太过分了,尽管可能是无意。
   我过去时是活动课,教室里没有人。她在靠窗倒数第二排坐着,侧着头去看窗外。
   日光照在她修得圆润的童花头上,映出一圈光晕。防盗窗蔓生着常春藤,叶片在她的手肘和课桌落下一个缺角的影子.
   我慢慢在她身边坐下,她转过头来,用那对紫色的眼看着我。
   我感到心脏立刻抽紧了。
   她像是什么被伤到的小动物,只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我哑口无言地坐了半分钟,慢慢找起思路。
   “对不起呀,”我说,“现在才记得来班里看你,最近真是手忙脚乱的,一不小心就……”
   她把手放在我左腿膝盖上,我立刻领悟了她的意思。
   她知道我不太能走路。
   “对不起。”她的声音和她的样子一样沉静而弱,“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啊,”她这个年龄的孩子露出这种神色让我又悚了一下,“我一个人也很寂寞呢。你是非常,非常好的孩子,我很喜欢你。”
   她不说话了,又抬起头去看窗外。我坐在她身边,也无法继续下去。
  到铃声隔着一个操场远远响起来,我拍拍她的肩膀,示意我该走了。出乎意料,她轻轻用另一只手抓了一下我的手指。
   “谢谢……姐姐。”
   那天下午我在我的办公桌上发现了重画的美术作业,画上的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子高一点的几何人形,眼睛用紫色蜡笔用力涂过。
   “我说,你知道吗,你负责那孩子中午从学校跑去了万屋街。拉着一个审神者不松手,一直盯着人家近侍的长谷部看。”
   我挂掉旧相识的电话,把手机丢进抽屉。折起那幅作业的时候,我的手稍微有点抖。
  
  
   我对那孩子说的话,并不是信口胡说。
   我干了太久的审神者,以至于不做审神者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日复一日沉浸在单调和愤怒中,除了一天天恶化下去的腿,我看不到任何变化。
   我真的非常寂寞。
   旧相识拉着我去居酒屋喝了几次酒,她一点也不能喝,却强撑着陪我喝。每次喝到最后都是我瘸着腿把她送回去。
   “你别生气,其实……”她趴在桌子上,“其实,谁都是一样的。”
   我当然知道谁都是一样的,没有人比另一个人不幸很多。
   可是我接受不了。
   我希望长谷部他是死在战场,死在任何一场战斗,我甚至开始欺骗自己他死于我腿伤那次战役。
   他不是。
   “我们需要你的近侍进行一次例行灵力测试,可以吗。”他们这么对我说。
   有什么不可以的?
   “审神者,由于工作人员失误,你的近侍本体刀被错误地分组到了回收刀解刀剑中。”
    为什么会这么蠢?为什么这个结果蠢到我找不出咒骂的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用这么滑稽的方式从我身边消失了?
   “你明不明白,我走不出去的不是他没了,而是他以这种方式消失了。”
    每每想起来,我就觉得我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尖叫。
   “谁不都是这样的吗,”旧相识她只有喝醉的时候话才多,“都是这样。”
   “那就来说说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和我一样。”
   她耸动着肩膀又哭又笑,“我才不说。”
   “每个人都痛苦的要命,人人都想倾诉,人人都不在意别人倾诉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收到她的电话。
   “对不起啊,昨晚喝多了,说了很过分的话。”
   我在翻日程,很不在意地用肩膀夹着手机:“你昨晚说了什么?我没注意。”
   “我记得,我喝酒不断片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喂喂你这人真可怕。你还好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还好吗?
   “总之没想过去死。”
   像你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死的,旧相识最后总结。
    挂电话之后我盯着日程发了一会呆,想着应该再去看一眼那孩子。这几天我有事没事拖着腿去看她,她就坐在她的位置上,靠着我,不愿意出去走。
   我少见她对我说话,似乎她也不对其他人说话。
   我们就这么沉默地坐在一起。日光从窗外叶隙落下来,形成光的通路。那是叫丁达尔光或耶稣光,和从云间射下来的天光是一种东西。
   让人联想到神圣的光,是灰尘的产物。

   我收到一通电话,从某个老师那打过来。不是之前的美术老师,声音比她高一些。
   大意是那个孩子在班里话剧排演时突然闹脾气,大家都很困扰。
   我曾经想和局里提议学校里的鬼活动不要让她参加,又觉得这样矫枉过正,最后作罢。但说真的,她和所有孩子都不一样,很难判断对她来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到排练厅的时候情况还在僵持,她站在台上,穿着一身小白制服僵直着后背,我心里微妙地咯噔一下,那身制服不太像,但隐约可以看出在仿时空局审神者日常制服。
   我什么都没问,解掉身上的毛织披肩往她肩膀上一披:“我们出去走走。”
   她一直僵直着后背。
   出门的时候我收到了短信,大意是班里排了一个审神者相关的话剧,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大家都觉得她做女主很合适。但不知道为什么,上台之后她突然开始发脾气,不肯念台词。
   “她父母都死在这件事上,你居然觉得很合适?”
   我和她沿着校门前的路走,我给她买了一杯奶油冰点。她抱着杯子,慢慢开始掉眼泪。
   “妈妈一直都想离开。”
   她说。
   “她不喜欢那里……她为了很多事留下。”
   “她说总要有人留下,不然所有人都会死。”
   她抽了一下鼻子。
   “我都记得。”
   那些复杂,阴霾,悲哀,那些凡人的爱欲与牺牲。孩子们的话剧简单得就像说谎,没有人会在战斗之前高兴。
   她早就不是孩子了。

   我用手臂环着她,在那条种满悬铃木的初秋街道上行走。穿过树叶的丁达尔光在灰尘中形成通路。
    我开始想很多事,关于我,关于她。
    关于她去世的父母,关于我离开的恋人。
    关于我的故交。
    关于我的腿还能撑多久。
    关于以往我如何活着,关于未来我如何活下去。

    在初秋的街道上,丁达尔光的光路之间,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继续活着。
  
  
   ————————————
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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