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卿

【飞光!飞光!敬你一杯酒。】


微博@疯兔子的爱丽丝

【刀剑乱舞】垂绶之木(一期一振x女审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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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夏天,如同死去的美丽少年】

  想象一下这件事,有人告诉你,你可能时日无多。
  怎么解释这句话呢?你可能还有几天,几个周,几年。死亡忽然变成了迫近却不确定的影子,慢慢环住你的肩膀,把它的头靠在你的脖颈上。
尽管你仍年轻,仍有少年人的眼睛,还在可以被饶恕,不必为过去加倍还债的年龄,夭折的讯息就这么无端来临了。
  “……心脏的问题是先天的,大多数情况相似的患儿都会在胚胎期死去……”
  “……已经是奇迹了……”
  我的心脏带着先天的伤口,畸形到无法定下手术方案。在我身体里跳动过了从出生一直到如今的岁月,终于面临精疲力尽的现状。
  辛苦了。
  所以,在医生们还在为手术还是保守治疗权衡利弊,计算费用时,我一个人为自己办理了出院,购买了返回我出生地的火车。
  像是逃离家的孩子。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乡。
  逃避是不好的习惯,其最大害处是让人更加清晰地记住你逃避什么。在因暑气而辗转难以入眠的夜里,我被梦中萤虫振翅的声音惊醒。我陷在枕头里抬起手,借着月光看皮肤褶皱里闪闪发光的汗渍。
  我很久不回去,可我梦到它,反复地梦到。
  它是靠山的村集,在我幼年时不通车。直到我逃离它,它也只能尴尬地用畜力车送我。
  下火车后我换了三趟车,最后在不知哪位神明的保佑下遇到了开着农用机返回的乡人,让我不至于在夜幕落下时还在森林边缘徘徊。靠近村庄时几乎看不到落日了,西侧的天幕仍旧亮,发光体被转变为云,赤红近金的云,像是被丢进冷水之前的铁。我坐在敞篷的车架上,面向着怪异燃烧的云,一直看到眼睛发酸。
身后的天幕已经沉为比藤浅一些的色调,安息香般的氛围拢住无边无际的林木与林木下的村庄。
  村庄沉睡在林木间。
  从前的我也沉睡在林木间。
  毫无疑问,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孩子,童年大部分时间是在林中度过的。孩子们离开村庄,身着轻薄的浴衣穿过林间,有坍落的赤红鸟居横在路面,庇护着菌类和白蚁。
  鸟居后的神社早已消失了,取代了神社位置的是枝条上结满了绶带的巨树。
  “那是‘恋人的树’。”
  老一辈乡人传下来它的故事,时间线并不久远。是夏天吧,某个夏夜里,村里突然来了一位陌生的青年。
  这样的山村很少见到生面孔,无声无息的客访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很美啊,那个年轻的男人。”
  他们说那个男人有过于奇异而美的面孔,瞳孔中覆盖着蜜或鎏金般的光。他拍打每一户的门,用温柔好听的嗓音请求他们随他去查看他伤重的恋人。
  没有人开门,因为男人也一身血痕。大家都恐惧因此惹上麻烦。
  最后,据说还是有年轻人打开了门,悄悄跟在那个男人身后。
  他们穿过林间直到树下,看见精疲力尽的男人倒下,在不知名的少女身边。
  天亮时村人聚集起来,前往男人倒下的地方。那里只有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不知何处来的铁质碎片散落在她身周,闪着月下露般的光。
  幼时的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它真实得透出血腥味。尽管哄孩子的妇人会在后面加上一句“男人大概是山中的神明吧,想要借助人的力量守护爱人”,我还是不喜欢。每每他们讲时我就铁青着脸用手捂住耳朵,逃离听故事的人和讲故事的人。
  “……是个胆子有点小的孩子。”
  我不是胆小,我只是不舒服。他们描述那副画面时我感到心悸,好像在我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小小的器官被什么捏住,挤压。现在想起来,也许我的病从那时起就有了征兆。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但我喜欢这棵树。
  我不知道这是一棵什么树,问其他人得到的答案大都模棱两可。他们说这可能是樱,但我从未见过它开花。
  “树么,要么是会开花的树,要么是不会开花的树。既然它不会开花,那大概就是不会开花的树。”
  最后我屈服于这废话一样的论断。
  它已经称得上古树,如老人手肤般的树皮泛着铁色,有根须从土中隆起,虬乱地伸向远处。每一处木质的裂隙都被青苔填满,摸上去像是什么绒毛质,雨后会有白色的菌类从里面生长出来,黎明前就干瘪萎缩。
  我是在那棵树下遇到一期一振的。
  那是某个夏天的傍晚,月已经升起来。我沿着山路漫无目的的走,以打发晚饭后的无聊时光。有萤虫从草丛里飞起来,簌簌在我额前抖着翅膀。我无意追捕它,那提着灯笼的小东西活不太长,我不愿见它清晨死在瓶子里。
  我只是跟着它慢慢向前走。
  它顺着古树的枝干升起来,隐入叶中。我抬头目送它消失,然后看到了坐在树上的少年。
  一期穿着浅色的浴衣,双手撑住树枝低头凝视我,古木的叶片在他身边颤抖,反射无数细碎的月光,结在树枝上的红绶隐现在阴影里。我抬头怔怔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是迷路了吗?”他先开了口,声音如同他本人般温柔。
  “……你是山神吗……?”
  一期一振眯起那对泛着蜜色的双眼,微笑起来。
  他当然不是山神,那天晚上他把我送回家之后,我因为独自一人跑到山上而挨了家人一顿责骂。与此同时我知道了那位被我误认为山神的少年,是住在山村另一头农户的孩子。
  “一期哥。”那之后,我这么称呼他。
  至今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初见的画面太过于神异。即使是现在的我,在夜色中见到古木上微笑的俊美少年,也难以把对方当做人类。
  每次我提起这件事一期都会笑,伸手揉我的额发。
  他说他只是很平常地在那棵树上乘凉,低头看到迷路的同龄人打了个招呼。
  “不行,”我说,“那不就显得当时手足无措的我像个笨蛋吗。”
  一期笑得更厉害,让我想作势打他。
  我到如今也不知道,那天的见面究竟是被孩子夸大了的幻想,还是真正出现在过我眼前。幻梦一样的初见像是个预兆,与结局遥相对应。
  即将离开村子前往学校的前一个夏天,我和一期待在房顶的平台上。那天晚上妈妈做了很好的点心,撒了很多黄豆粉和糖。我嘴里塞着满满的团子,嘟嘟囔囔对着一期抱怨。
  “以后岂不是经常见不到一期哥了。”
  “还有假期,我们假期再见面。”
  “那就说好了。”我拼命咽下嘴里剩下的团子,让自己的话不那么含糊,“到了学校也要记得我,我到了学校也会记得一期哥。”
  他又一次微笑了。在月光下,少年像是神明一样微笑着。
  就在同时,我听到遥远的山脉上,传来巨大的咆哮声,一期一振回过头,只是一瞬间,他抱住了我。
  山洪。
  我的记忆从那一刻开始就模糊了。我只记得他紧紧抱着我的肩膀,在房屋被碾碎前拼命向前跑着,黑色的水流把我们拍倒在地上,耳畔突然炸开爆裂声,又突然陷入宁静。
  “别怕,抓住我。”
   我醒来时天空布满了奇异的红,我躺在一块断裂的横梁上,随着平静的水流缓慢向前移动。无边无际明亮的金色灼烧着天上的云块,把我推向更明亮的地方。
  然后,一只手从横梁下伸出来,抓住了我。
  “孩子找到了!孩子在这!”
  是我父亲。
  山洪毁坏了半个村子,在天亮后退去。村人们收拾残垣断壁,生者安葬死者。他们在河流上找到了活着的我,他们在河流下找到了一期一振。
  他还保持着把我托起来的姿势。
  “那孩子是会游泳的,他从小就在河边长大。”
  像神明一样美的,熟稔于水的一期一振死去了。平凡幼小的,虚弱的我活下来了。
  我在那个夏天结束时离开了村子前往学校,不再回来。那个过去的夏天,古木,红绶,萤火,都和一期一振一起,埋葬在了村中。
  
  我从乡人的农用机上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凭借着记忆我找到了老屋,好心的邻家妇人仍旧替我们家保管着钥匙。
  父亲因为意外去世后,母亲随我搬去了大阪,后来几经搬迁,离村子越来越远。
  我谢过她,没有回家。
  山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我九岁时它是什么样子,如今它就是什么样子。当年那场山洪没有给它留下什么改变,就像它没有给村子留下改变。
  除了那些人,那些时间停在了山洪中的人。
  我像是神明一样的,哥哥。
  我沿着山路慢慢向上走,有萤虫擦着我的衣服飞起来。一开始只是一只两只,后来不断增加,细细碎碎的振翅声充满我的耳朵。它们甚至停在我的肩膀上,衣袖上,闪烁着星般的绿彩。
  我越过坍塌的鸟居,它已经几乎看不出形状,一年一年的风雨剥蚀融化了它,将它与土地合为一体。
  然后,我看到了古木。
  山洪也没有奈何它分毫,它实在太大了,根系早已深入岩块,与山林融为一体。银白的月光照亮它的半面树冠,也照亮那些结在叶间,如同花般的绶带。很多已经退去了红色,也有很多还能称得上色彩鲜艳,它们在叶影间晃动,起伏,像是流水。
  我站在树下凝视着它,把手伸给托在高高枝头上的虚空。
  “一期哥。”
  “在这里。”
  是少年清朗温柔的声音。
  一期一振穿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浅色浴衣,有浅浅的蜜色在他的瞳中流动,他低头看着我,露出笑容:“是迷路了吗?”
  我无法控制泪水,他双手撑住树枝跳下来,抱住我:“怎么了,请不要哭。我在这里。”那是一个像是烟一样轻柔的拥抱,我不得不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才能确认他的存在。
  “一期哥,”我说,“一期哥。”
  “学期真漫长啊,你终于等到假期了吗。”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了。”
  上一次拥抱是在无边的洪水中,他也像是这样紧紧抱着我的肩背,两个小小的孩子被命运推搡着,做一次潦草仓促的告别。如今我终于能抱着他了,只要我不松开手,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山外是很好的地方吧。”
  我执着地抱着一期一振的一只手臂,即使我们一起在树下坐下也不改变动作。
  “不好,没有树,没有村庄,也没有一期哥。”
  我随即感到了寒冷,不仅是山外没有了一期一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村里,其实也没有了名为一期一振的少年。
  “有的。”他轻声说。
  “我会一直在这里,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一直在这里。山村,山村外,更辽阔而远的地方,我会一直待在这颗树下守护你。”
  我抓紧了他的手臂,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想要流泪。
  “我不想去很远的地方,那样就经常见不到一期了。”
  “还有假期。我们假期再见面。”
  “如果我死去呢,如果我死去会前往哪里?我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留在这里和一期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过分浓郁的情感,心脏的每一个震颤我都感觉得清清楚楚。
  一期一振寥落地微笑起来。
  “我希望您去往更好的地方,远离这里,远离悲伤,远离分离。而我还会在这里,在您死去的地方。我会守护着这里,并希望您忘记有人守护着这里。”
  “我听不懂。”
  “嗯。”
  更多的萤火虫升起来,照亮我和他的面颊,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期,我好困,我想睡一会。你不会突然消失的,对吧。”
  少年微笑着,有明亮的东西从他眼角滑落。
  “是的,我永远在这里。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祝您好梦。”

  接到了电话的邻家妇人,天亮时带着村民前往山上寻找。
  在那棵巨大的古木下,找到了因为心脏衰竭离开人世的少女。
  萤虫们在丛草间死去,那些细小的翅膀沾满了清晨的露水,像是无数破碎的铁质,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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